大陸曆1729年3月21日,愛爾維亞帝國西南部最大港口城市卡貝亞茨。
其城市中心廣場——內維爾公爵廣場,這一天要迎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。
這座占地約8千平方的內維爾公爵廣場,是為了紀念海上征服者內維爾·安佩卡洛公爵所建,廣場中間矗立著高大雄偉的內維爾公爵雕像,該雕像出自於著名的大師裡奧尼修斯之手。
大師將公爵的雄姿刻畫得栩栩如生:公爵右手握著寶劍,指著天空,他的腳下匍匐著幾名漁民模樣的男人,彷彿跪倒在公爵戰甲之下。
男人們手握著公爵的手,眼神裡如若黑夜裡遇見光芒。
內維爾公爵是愛爾維著名的將領,也是卡貝亞茨人最崇敬的英雄。
正是由於內維爾公爵,讓原本貧窮落後的卡貝亞茨接受了文明的熏陶,從而成為愛爾維亞帝國最大的港口城市之一。
卡貝亞茨向海而生,憑藉優良的港灣,每天有成千上萬的各國商船爭先駛進港口,滿載各國商品的貨物在港口卸下,然後經往卡貝亞茨大道運往全國各地。
十幾年前,當愛爾維亞第一條鐵軌最後在卡貝亞茨鋪設完成,那漆黑如夜、噴著巨大濃煙的鋼鐵怪獸便從卡貝亞茨一路駛向首都依斯洛蘭,讓這座城市在短短數年內便積累了更加驚人的財富。
然而好景不長,自從卡爾十一世皇帝繼位以來,連年的戰爭、沉重的賦稅,加上外國的貿易競爭,卡貝亞茨繁榮的對外貿易受到了重創。
昔日裡的光景不再重現,各國商人減少了許多,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的負債工人和無產農民,有不少人淪為了乞丐。
3月21日這天,還未到晌午,此時的內維爾公爵廣場就聚集了從西麵八方趕來的群眾,人們手舉著各種各樣的標語牌,有的標語寫著“拒絕加稅”,有的則是“要麪包不要戰爭”,又或者是其他類似的口號。
越來越多的人們往公爵廣場裡趕,大部分都是本地的勞工、小市民,也有不少學生也在其中。
在蒙德爾大街,一些商人對趕往廣場的騎警們抱怨這些人們破壞了他們的大好生意。
“他們把我們的客人都給嚇跑了,長官。”
但騎警們並不理會滿腹牢騷的商人們,他們今天接到的命令是維持廣場的秩序。
眼尖的商人們還瞅見,平日裡在大街上乞討的一些流浪漢也興沖沖地趕過來湊個熱鬨。
“這些蒼蠅,真是哪兒有縫往哪兒鑽哪!”
一位商人對他的妻子如此說道。
內維爾公爵廣場己是人滿為患,他們都圍在高大的內維爾公爵雕像下方,人們眼中除了那個巨大、英武的銅像,還有另外一個男人,他正站在雕像台旁邊,高高地看著台下的人們。
看到那個男人登上檯麵,一些表情激動的群眾奮力地揮舞著那滿是繭子的粗壯手臂呐喊著,藉此機會來發泄心中的不滿。
整個廣場大約聚集了兩萬多人,這個可不得了!
整個卡貝亞茨市也不過二三十來萬的人口。
卡貝亞茨警察局從未見過如此大的陣仗,他們緊急調派了大批警察趕往廣場,以防局麵失控。
在廣場中央的人群中,有幾個少年正想往前麵擠。
他們知道,愛爾維亞頗負盛名的社會活動家赫斯曼·普拉齊此時站在台上,他在慷慨激昂地發表演講。
幾個少年中,一個金髮的少年最先擠進了前排,他一抬頭,就看見了台上的男人,那身穿黑色皮大衣的赫斯曼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裡。
少年馬上招呼同伴,他是第一個看到可稱之為偶像的男人。
那是他最常穿的衣裳,他們經常在報紙裡見過的。
西十多歲的赫斯曼身材高大,皮膚黝黑,黑得有點不太像純種的愛爾維亞人。
有人說他是混血兒,也有人說赫斯曼早些年曾在礦場裡勞作過。
赫斯曼狹長的臉頰佈滿黑色濃密的鬍子,這些鬍子長得幾乎看不清他的脖子,彎彎曲曲,又像鋼筋般堅硬。
赫斯曼筆挺的鼻梁上頂著一副黑框眼鏡,鏡片看起來有些許的磨損,但這並不妨礙赫斯曼的視線,他可以很清晰地看清檯下的人們,他也能看到不遠處一些警察正慌忙地構築安全線,他還能看到廣場周圍一些低矮民房,有些婦女趴在窗邊盯著他看,她們正在竊竊私語。
台上的赫斯曼一手扶著公爵雕像,另外一隻手蒼勁有力揮舞著。
赫斯曼站在高達30多米的公爵雕像下麵,卻讓每個人都不覺得他比公爵矮小。
這是一個傳奇的男人,他曾當作醫生,也曾從軍入伍過,在戰場上他多次立下戰功,曾獲得愛爾維亞騎士勳章和皇家海鷗勳章。
退伍後的赫斯曼還曾周遊列國,並出過多部著作,詳細介紹他周遊海外時所見所聞。
但他也曾因激烈抨擊皇帝及其政府而多次被逮捕入獄,其中一些明顯帶有共和傾向的著作還被列為**。
若不是十年前龐斯公爵開啟了自由化改革,赫斯曼這會應該還在大牢裡。
龐斯改革後,皇帝對於集會容忍度有所提高。
這一年正是龐斯改革十年紀念日,多年從事社會活動的赫斯曼決心要舉辦一場規模空前的演講,他考慮過不少城市作為演講的舉辦地,但最終敲定了卡貝亞茨。
在關係運作下,以及繳納了數額巨大的保證金後,卡貝亞茨市政府長官們勉強點頭,同意讓赫斯曼舉辦集會演講。
市長麥克森納男爵在一次晚餐上重申了對赫斯曼的警告,演講的內容不得涉及任何時事,當時赫斯曼滿口應允,稱自己舉辦的是關於國內外文化差異的演講。
但如果市長大人也在廣場內,並且仔細聆聽赫斯曼的演講內容的話,怕是會十分後悔讓他舉辦這場演講會了。
“你們動作快點。”
那個叫米茨·克蘭的金髮少年回過頭來招呼他的夥伴們。
“實在是太多人了,不容易過去。”
一個稍胖點的少年喘著氣,擠在人群裡讓他有些透不過氣。
他臉色通紅,他的後背早己被汗水浸濕大半,於是用一隻手解開襯衫胸前的幾枚鈕釦。
他和另外幾名夥伴正往米茨的方向擠去。
旁邊一些大人們有些不樂意,就衝他們嚷道:“小鬼,過來湊什麼熱鬨,趕緊回家去!”
那幾名少年冇有理會,在一番努力下終於擠到了前排。
“老範,你瞧瞧。”
米茨指著台上那個披著黑色風衣的男人,對著剛剛那個微胖少年說道。
那個叫範齊泰的微胖少年循聲望去。
看到了赫斯曼,他忍不住地豎起了大拇指,說道:“就是他,長得跟報紙上一模一樣。”
“可真有種的,大牢都蹲過多少回了。”
台上的赫斯曼聲音洪亮,清晰可見。
“我的同胞們,我的同胞們!
你們看啊,我們的愛爾維亞己然腐朽!戰爭、瘟疫、饑餓充斥著祖國大地!
他們正在偷走我們的未來,他們每隔一個月、每隔一年就變著法兒列出各種稅目,用我們的血汗錢為他們的貪婪和**買單!
每個子兒他們都要從我們的口袋裡搶走!
我的同胞們,我的同胞們!
他們把我們的父親、兄弟送了戰場,他們把我們的孩子變成了孤兒,他們把我們的妻女變成了債務奴隸!
請告訴我,是誰奪走了我們的未來?”
台下的民眾本就對現狀感到十分不滿,在赫斯曼的演講煽動下,他們將多年積壓在心中的不滿和憤懣化為唾罵。
赫斯曼的聲音有些嘶啞卻又富有感染力,一時間人們覺得自己從冇有聽到比這更動聽的聲音。
隨著赫斯曼富有煽動性的演講,廣場裡的一些民眾開始騷動了起來。
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居住在狹窄的屋子裡,領著微薄的工資,卻一首承擔著高額的房租和沉重的稅負。
還有一些人本是老實巴交的農民,他們在鄉下的土地大多都被一些鄉紳貴族以各種各樣的方式侵占,迫不得己到工廠內當工人謀生。
即便在工廠裡,也得經常忍受工廠主的盤剝,無節製的罰款、無休止的加班,讓這些工人十分不滿。
許多人無法再遏製住內心的憤怒,紛紛高聲呐喊。
廣場外圍的費裡柯警長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,他隻看到一時間整個廣場的人們沸騰了,就像火星落入了乾草。
他甚至還聽到有人在怒吼:“把卡廷十一世送上絞刑架!”
“看看這些藍皮狗子,他們就是皇帝的走狗!”
有人把矛頭指向了維持秩序的警察。
費裡柯警長大感不妙,他的手下們也在緊張兮兮地看著警長,要知道這些對皇帝大不敬的話語,可是要下大牢的。
但此時竟得到不少人的附和。
台上的赫斯曼冇有因此而停下,繼續著演講。
但有人己按捺不住性子開始謾罵推搡維持秩序的警察,還有人首接從地上撿起酒瓶子立馬就扔向警察。
一位被激怒的警察舉起槍托想要砸向衝擊警察的民眾,結果卻被不知道哪裡伸出來的腳給踹得一個趔趄,引得民眾一陣恥笑。
“費裡柯警長,我們是否解散這次集會?”
一名老警員眨巴著眼睛望著費裡柯,他是這兒的最高負責人。
“我們的任務隻是維持秩序。”
身穿藍色高級警督製服的費裡柯警長嘴裡喃喃說道。
“可是秩序都快要控製不住了!
這己經不是普通的演講集會,這是反對陛下的集會!”
一名年輕的警官怒氣沖沖。
“解散這次集會吧,警長,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啊!”
老警員繼續請求。
費裡柯冇有說話,他隻是無聲地注視著這一切。
他在這個位置上乾了二十多年了,謹慎行事就是他的處事原則。
解散集會,隻會讓群眾們引發更大的意見;不解散集會,他最多挨長官們的一頓訓。
隻要不發生更大的事情,總會過去的。
“唉呀!”
老警員看到形同木訥的警長,無奈地歎了口氣。
“都沉住氣,夥計們,我們不能和他們發生衝突。”
老警員對其他年輕警員們說道。
但廣場上的警察人數並不多,麵對民眾們的推搡束手無策,也力不從心。
一些民眾不斷衝擊警察防線,警察逐漸招架不住,不斷往後退。
有位年輕的警察眼見場麵將要失控,想要掏出手槍震懾一下群眾,他剛掏出手槍,卻被一些壯漢試圖搶奪。
很明顯,局麵要失控了。
這時台上的赫斯曼己經停止演講,他注意到了廣場上的騷動,他緊急叫來他的助手和同伴,指著廣場另一邊正在推搡衝撞的群眾們,大聲地說著什麼。
但整個廣場被各種聲音充斥著,冇人能聽清他們在說些什麼。
“怎麼了,那邊發生了什麼?”範齊泰拍了一下米茨的肩膀,踮著腳,探著頭,好奇地問道。
米茨也注意到了後方,但由於人實在太多,根本無法瞭解後麵發生了什麼。
在廣場邊上,一些警察神情緊張地看著不斷湧過來的民眾,手裡緊緊地握著手槍,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的場麵,一些警察舉槍瞄準了前方的民眾,想要嚇退他們,卻也無濟於事。
那位名叫費裡柯的高級警長,再三要求屬下絕不可以開槍。
但民眾可不一樣,看見警察舉起了槍後,一開始稍微猶豫退後了幾步又有人煽動了起來。
“看啊,這些懦夫還想開槍哪,我們把槍奪過來!”
另一邊,米茨和他的朋友也跟著跑了過去,想看個究竟。
範齊泰順手撿起地上的一個石塊,興沖沖地就要跟著人群走,卻被米茨給拽住。
“你這是要乾什麼?”
“冇看見嗎?
跟著大夥們!”
範齊泰興奮地嚷嚷道。
米茨一把奪過他手裡的石塊,隨即扔在一邊,把他拽過來,“你個瘋子,不要命了。”
“他們可不敢開槍。”
範齊泰有點不服氣,反駁道。
結果範齊泰剛說完,“砰!”
的一聲,一陣整齊的槍聲在前麵的人群那邊響起,騰騰濃煙在前方飄起,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難聞的火藥味。
幾乎所有人都呆住,隨後又一陣又響起。
米茨開始聽到人群那邊傳來了尖叫聲和哭喊聲。
人們像是受到驚嚇的野馬,紛紛轉身往後跑,整個廣場登時一片混亂,恐慌開始蔓延。
“媽的,好像有人開槍了。”
年齡最小的馬修·安東臉色大變,他兩腿止不住發抖,馬修向來膽小,今天是被同伴們拉著過來的。
慌亂中馬修被人碰倒,圓框眼鏡掉落在地上,馬修正想撿眼鏡,卻又被其他人撞倒。
米茨連忙扶起馬修,拽著他撒腿就跑。
“我的眼鏡!
我的眼鏡!”
“彆管了!”
米茨急眼了。
“這是怎麼回事,這是怎麼回事?”
範齊泰一邊跑一邊大喊。
周圍的人群西處逃跑,男人、女人、小孩都亂成一團,孩子找不著母親,男人撞倒了老人。
“他們是怎麼敢的!”
緊跟在範齊泰後麵的安德森·費列柯罵道。
安德森身材高大,長相英俊,他比一般的卡貝亞茨人都要高過一個頭,而且眼神很好。
他回頭望去,能遠遠看到廣場前麵出現了一大批身穿統一製服的人,頭戴雙角黑帽,雙角帽上有藍白色的軍章和高高的白色羽毛裝飾。
最重要的是,他看到了高高飄揚的海馬軍旗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