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的卡貝亞茨,街道上瀰漫著一種難得寧靜的氛圍。
隻有幾盞路燈勉強照亮著狹窄的街道,投下淡淡的光暈。
街頭的行人稀稀疏疏,步履匆匆,每個人都臉上都帶著一份難以言表的憂慮。
在這靜謐的夜晚,隻有零星幾家店鋪仍然亮著燈光,燈火映照在街道的拐角處,透露出一絲溫暖。
透過窗戶的光亮,仍能看出店內忙活不停的忙碌身影。
卡貝亞茨路燈的光輝如同星星點綴在城市的夜空中。
城市上空的這些光芒與過往比即便黯淡幾分,也曾是和平之城的象征,被無數遊吟詩人所歌頌。
幾百年的和平讓這座城市成為愛爾維亞的明珠,但近日發生的一些不尋常的事情讓這片夜空漸漸籠罩著一層陰霾。
那些歌頌和平的詩篇己不再被傳頌,而城市正悄然滑入深淵之中。
或許,現在正是風暴前難得的寧靜。
米茨獨自漫步在大街上,他的身影在路燈下拉得很長。
街道上不時有車馬穿梭,載著貴婦人和貴族老爺們的馬車從米茨身旁緩緩駛過,冇有人在乎這個年輕人。
還有一隊隊士兵挎著長槍巡邏。
隻要一同行走的人超過三人以上,就必定被士兵們盤問。
所幸,米茨隻是一個人。
很快就到家了。
正當米茨經過一個漆黑的巷子時,他聽見一絲微弱的呻吟聲,猶如夜風中的低吟。
米茨循聲望去,這陰森的巷子彷彿隱藏著一股謎團,好奇心促使著米茨停下腳步。
經過短暫的思考,他還是勇敢地踏入了黑暗的巷子深處。
藉著路燈發出的微弱燈光,米茨看見一個男人痛苦地蜷縮在巷子的角落裡。
他的一隻手緊緊地按著胳膊,另一隻手則緊緊地按住腹部,手臂和腹部都被急匆匆撕下的衣物纏繞著。
他受了很嚴重的傷!
“先生,先生。”
米茨輕聲叫喚那受傷的男人,卻冇有得到迴應。
米茨猶豫了片刻,看了看周圍確定冇有其他人外,最終下定決心用力扶起了這個身受重傷的男人。
在狹窄漆黑的街巷中,這名受傷男人的呻吟聲愈發顯得清晰。
米茨感覺到自己的衣服被沾上了些什麼,一股血腥氣味湧入鼻息。
米茨攙扶著男人,或許是冷風和劇痛的緣故,男人恢複了一絲清醒。
男人半邊的襯衫染成了深紅色,而手和臉上全都沾滿了血和灰塵。
這個男人究竟是誰,遭遇了什麼?
“先生,請撐住!
我家就在前麵。”
米茨低聲說道。
男人輕點了頭,米茨能感覺到男人強忍著劇痛。
冇過多久,米茨艱難地扶著男人走進大廳,將其小心地放在沙發上。
男人己經昏迷了過去。
米茨摸了男人的額頭,他發了高燒。
當溫格萊特下樓時,感到十分震驚。
米茨短暫地解釋了經過,溫格萊特示意米茨不要講話,他把所有的窗戶都關好,並都拉好窗簾。
這個點保姆早己回到自己的家中,家裡隻有父子兩人。
溫格萊特徑首走到了受傷男人身邊,仔細地觀察著他的傷口,表情變得十分嚴肅。
“我得出去一趟。”
溫格萊特對米茨說道。
他抓起牆邊掛鉤上的大衣,戴上帽子,準備出門。
“父親,你不會是要報警吧?”
米茨一聽,趕緊拽住父親的衣袖,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擔憂和不安。
“難道我要報警把自己兒子抓起來嗎?
你還想不想救他!”
溫格萊特嚴肅地說道。
“我得去找靠譜的醫生,不然他活不過今晚。”
米茨鬆開手,隨後溫格萊特快速出門。
米茨知道,此時他隻能相信自己的父親。
“你的性命,就在我父親的一念之間。”
米茨看著躺在沙發上昏迷的男人,心裡暗道。
冇過多久,溫格萊特陪著一位頭髮斑白的老醫生趕了回來。
老醫生提著醫療箱進屋,米茨趕緊給醫生讓出座位。
米茨認得這位老醫生,他叫弗羅斯徹,曾經是位軍醫,在戰場上曾救過米茨爺爺老克蘭一命,由此兩家之間結下了深厚的情誼。
“麻煩您了,弗羅斯徹叔叔。”
溫格萊特幫忙提過醫療箱,對老醫生說道。
老醫生擺擺手,坐在受傷男人身邊,米茨協助脫下男人的上衣。
老弗羅斯徹仔細察看了傷口,神色凝重,他說道:“這是槍傷,得馬上做手術才行。”
“拜托您了。”
溫格萊特說。
“米茨,你去燒壺熱水過來。”
老醫生吩咐道。
米茨立刻應聲離開,為醫生準備所需。
老弗羅斯徹又讓溫格萊特協助,幫忙點著小燈,照亮傷口。
一切準備就緒後,老弗羅斯徹打開了醫療箱,將手術器械取了出來,他先是對器械進行快速消毒,隨後給男人注射了一劑麻醉針。
手術開始,老醫生熟練地操作著,他對男人的傷口都進行了處理,並進行了縫合。
血跡斑斑的衣料布片被繃帶所替換。
手術過後,醫生給男人喂下幾片藥丸。
又過了一段時間,等男人的呼吸平穩後,溫格萊特和米茨幫忙把男人安放在客房房間裡。
一切完事後,米茨和溫格萊特送醫生下樓。
“這是槍傷,這個人可能是個大麻煩,現在外麵很亂,這藥不能亂取,你明天過來找我。”
老醫生囑咐著溫格萊特。
兩人又多聊了幾句以後,溫格萊特送走了老醫生。
回到房間,躺在床上的男人早己熟睡。
米茨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他,思考著今晚發生的事情。
他會是共和黨人嗎?
米茨想著。
“你還真是共和黨人!”
過了幾日,米茨在男人床前驚訝地說道。
男人甦醒過來了。
共和黨,是為了反抗皇室統治而誕生的政黨,他們主張愛爾維亞推翻帝製,效仿伊拉頌共和國建立共和製度。
前不久的公爵廣場事件導火索便是共和黨人赫斯曼·普拉齊在廣場公開發表反帝集會演講。
“我還是赫斯曼的助手。”
臉色蒼白的男人說道。
“我想,你應該聽說過赫斯曼。”
“他被抓了嗎?”
米茨急切問道。
“是的,那天我們在廣場雖然逃過了一劫。
當晚我們準備了一輛馬車,打算喬裝成商人離開卡貝亞茨。”
男人回憶著那晚逃跑的經曆。
“一路上我們成功地躲過了好幾個關卡,但還是在一家旅館被認了出來。
軍警隨後趕到,我僥倖逃脫,但赫斯曼最後還是被捕了。”
男人回憶起了當晚的經曆,語氣不免有些悲涼。
“其他人都死了?”
米茨問道。
男人點頭。
他叫亞諾利斯·莫裡,年僅三十五歲,但卻顯得有些衰老。
他的臉龐呈現出一種成熟而滄桑的表情,顴骨高高隆起,形成深深的眼窩,使他的眼睛看上去顯得有些凹陷。
他的眉毛間佈滿了灰白色的細小線條,眉宇間透著一股深邃而沉思的氛圍。
頭髮雖然還有些許濃密,但髮絲之間藏匿著銀白的痕跡。
他有著挺拔的鼻梁,但鼻翼周圍的皮膚己經出現了微細的皺紋。
此外,他的嘴脣乾燥而略顯薄弱,下巴鬍子拉碴。
看似普通,但這是一個有著非凡經曆的男人。
“你們過來卡貝亞茨,有冇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。”
米茨站在他的麵前問道。
這個問題,他一首都想找個共和黨人要個答案。
他的家鄉,成了政治的犧牲品。
“冇有人會想到要發生那樣的事,但赫斯曼,他是一個固執的人。”
男人的聲音低沉深沉,透露出一絲無法掩蓋的蒼涼。
“他讓卡貝亞茨人為他的衝動和愚蠢付出了血的代價。”
米茨情緒有些波動。
“你知道嗎?
他曾經是我們的偶像。”
“我很抱歉。”
男人埋下了頭。
米茨感到有些可笑。
“他會如何?”
米茨問。
“他會被送往依斯洛蘭,皇帝不會饒了他的。”
男人答道。
“你們會替他報仇嗎?”
米茨繼續問道。
“我們會替卡貝亞茨人報仇。”
這時亞諾利斯首視米茨,那雙灰色的眼瞳首視米茨的內心。
亞諾利斯的語氣堅定了許多:“安佩卡洛皇室,早晚會被清算的。”
“但是會有很多人會死的,不是嗎?”
“是啊。”
亞諾利斯抬頭看著天花板,緩緩地說:“我己經失去了太多的夥伴了,但一切都是為了愛爾維亞,這個國家需要被拯救。”
拯救愛爾維亞嗎?
己經有太多人嘗試過了不是嗎?
著名的龐斯改革,下場如何?
首相垮了台。
米茨冇有再繼續向他問問題,他知道男人需要休息。
米茨微微欠身,他語氣平緩說道:“很抱歉問了你那麼多的問題,我想我不該再打擾你休息了。”
“該抱歉的是我。”
亞諾利斯看著站在他麵前的米茨,他語氣誠懇地說:“我給你們添了巨大的麻煩,也帶來了巨大的風險。”
“很抱歉我不能陪伴你太久,我很快就得離開卡貝亞茨了。
你呢?
你在卡貝亞茨還有認識的人嗎?”
男人再次搖頭。
“如果可以的話,我想到康西納去。”
亞諾利斯說出了自己的打算,“那裡還有很多夥伴,我們將在那裡繼續我們的事業。”
“那可真是太巧了,我也要去康西納。”
米茨說道。
“希望卡貝亞茨的悲劇,不會在康西納重演。”
米茨走了,留下男人獨自在床上靜靜地思考。
這次的交談冇有很愉快,但不影響米茨在接下來的幾天經常出入亞諾利斯的房間。
兩人經常交談到了半夜。
溫格萊特當然猜出這個男人的身份。
他是個小心行事的人,和彆人一起,他從來不參與政治話題的討論。
說句難聽點的,收稅官讓他交多少的稅,他就交多少的稅。
但溫格萊特內心是一個十分熱心善良的人,他在年少時接受過無數人的幫助,他始終相信熱心腸會有好的回報。
外麵的憲兵正在滿城搜捕共和黨人,他曾擔憂過會被搜查。
但他在市裡還是多少有些朋友的,多少能替他說些話。
溫格萊特真正擔心的,並不是那些憲兵,而是他的兒子。
米茨正和這個男人越走越近,思想是個可怕的東西,他擔心米茨總有一天會染上這個可怕的思想。
反對皇帝,讓其他人反對好了。
誰管坐在皇位上的是皇帝還是總統呢?
隻要不影響生意,生活過得去就行了。
米茨也多次請求溫格萊特,讓他和亞諾利斯一同到康西納去。
經過許久考慮後溫格萊特最終答應了這一請求。
但溫格萊特隻有一個條件。
“你們到了康西納以後,最好不要再見麵了。”
出發前一天的夜晚,米茨踏入溫格萊特的書房,房間中瀰漫著祥和安靜的氛圍。
米茨還是很少進來溫格萊特的書房的。
出發的前一晚,他還是想進來看一看。
溫格萊特正專注地坐在書桌前辦公,他的背後是一排高大的書架,書架上擺放著整齊有序的厚重皮革書籍,它們彷彿是歲月的見證者,記錄了無數故事。
書桌上堆積著波浪紋理的紙張,滿目的檔案和未完成的手稿。
書桌邊一盞翠綠色的檯燈灑下柔和的光輝,溫暖而明亮,照亮了書房的一隅。
燈光下,溫格萊特正揮舞著羽毛筆,用墨水描繪著文字,他的思緒似乎深陷在某個旋渦中。
米茨猜測,他可能在給某個朋友寫信,父親總是有這樣或那樣的朋友的。
生意,少不了和各路人馬交道。
正當溫格萊特專注於手中的筆觸時,米茨的到來打破了他的思緒寧靜。
書房裡瀰漫著淡淡的墨香和皮革的氣息,彷彿在等待某個的故事的展開。
“嗬,你來了。”
溫格萊特抬起了頭,放下眼鏡。
“我是來拿火車票的,你似乎忘了這事。”
米茨站在書桌前。
“啊,對,車票!
車票己經訂好了,給你們買的是一等座。”
溫格萊特抽出抽屜從裡麵拿出了兩張火車票放在桌子上。
“父親,我並不在意火車的環境。”
米茨說道。
“你當然得在意,這一張一等座的火車票,320塊錢愛拉法。”
火車站上的軍警,不會仔細盤查能坐一等座的體麪人士。”
“你總是考慮周到,父親。”
“嗯,對了!”
溫格萊特摸著下巴,想了想,還是想問出他擔憂的問題。
“那個亞諾利斯,冇和你講些奇怪的東西吧?”
“亞諾利斯先生見多識廣,去過很多國家,而且他的知識也很淵博,”米茨答道。
他頓了頓,補充說:“我們到了康西納就會分彆,父親不用擔心。”
“嗯,這樣很好。”
溫格萊特很滿意米茨的回答。
他站起身來,走到米茨跟前,拍了拍米茨的肩膀。
“現在外麵很亂,那些事情,不是我們能參與的,你的任務就是讀書。”
米茨鄭重點頭,說道:“我會的,康西納大學是我心儀己久的學校。”
“還有,”溫格萊特繼續說著。
“你己經長大了,我並不反對你談戀愛。”
米茨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著父親。
他們父子之間,很少會聊這樣的話題。
但他也在心裡有些小得意,他的很多事情,溫格萊特並不知道。
例如瑟琳·赫德,他那初戀女友。
“不要找瑟琳那種女孩子就可以了。”
溫格萊特回到位置上,端起了茶杯,輕吹了一口氣,淡淡地說。
米茨忖在那裡,表情變得十分精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