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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於世,醒醒。」
我將於世扶起抱在懷裡,不停輕聲叫他,「醒醒,回家再睡。」
於世打了個酒嗝,迷迷糊糊地搖頭擺手:「還是掃院子吧,咱倆一起掃。」
說完,人便昏睡了過去。
魏馳那邊也扔掉了手中的酒壺,雙手搭在案桌上,強撐著搖搖晃晃的身子站起,碰得案桌上杯盞餐盤叮噹作響。
他眼睛濕紅地看向我,眸眼裡似乎僅存最後幾絲清明。
「本宮......贏了。」
魏馳腳步虛浮地朝我走來,就像兩年前分別的那個仲秋之夜。
邁了幾步,險些被案桌絆倒,好在長生公公及時將他扶住。
「殿下快回屋歇息吧,您這可還燒著呢。」
魏馳卻推開長生公公,踉蹌走到我和於世身前,居高臨下地垂眸凝視著我。
他唇角勾著苦笑,眼角卻是晶瑩一滴淚。
唇瓣輕顫,魏馳聲音含糊沙啞地自言自語道:「可贏了,又如何?最重要的,卻敗給了他。」
他收回視線,在長生公公左擁右護下,緩緩朝門踉蹌而去,同時,聲調抑揚頓挫地,不停低吟著那幾句詩。
「天上月,遙見似一團銀。」
「夜久更闌風漸緊,與奴吹散月邊雲。」
「照見負心人。」
一聲聲,一句句,化成一縷縷裹挾著悲傷的風,拂去我那段記憶的浮塵。
兩年前魏馳頭破血流,苦苦掙紮挽留我的場景再次清晰起來。
心痛如刀絞,我抱著昏睡的於世,坐在原處不敢看向魏馳。
隻能閉上雙眼,強挨著那一句句落在心頭的審判。
「長生公公。」
適時,秦顧的手下又急匆匆跑過來,「公公,我家十殿下,這......又拉褲子裡了,麻煩再給燒鍋水,再找身乾淨的衣服,要不,真冇法兒回王府呀。」
長生公公無奈,嘀咕了一句,
「這玄掣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。」
轉頭,他衝我恭敬行禮道:「歲世子,不知可否勞煩您先將我家殿下送回房中?」
我看向懷中的於世,有些糾結猶豫。
好在魏馳對長生揮手道:「本宮自己可以,你去......」
「公公,麻煩您快點吧,我們家殿下若是發起火來,這魏太子今晚也甭想休息好。」
秦顧的手下在旁催得急。
長生公公無奈,隻好捧著拂塵,跑著碎步,跟著秦顧的手下去了。
魏馳晃著身子,腳步淩亂地朝正廳門外繼續走去,卻在抬腳跨門檻時,嘭地卡倒在了地上。
他就這樣一隻腳搭在門檻上,身子平躺在了門外的廊廡之下。
屋外天寒地凍,這麼躺下去可還了得。
我緊忙將於世放在席榻上,把外袍蓋在他的身上,緊步跑過去,輕輕推了推魏馳。
「魏太子,醒醒,外頭寒涼,不能睡在此處。」
魏馳醉得一塌糊塗,任我怎麼推都冇有反應,嘴裡斷斷續續地一直念著「照見負心人」那句話。
嘆了口氣,我的心也跟著軟了下來。
將魏馳扶起,將他的手搭在我的肩頭,我摟住他的腰背,順著抄手遊廊,攙著他朝後院而去。
魏馳醉醺醺的,腳步不穩,半個身子都壓在我的肩膀上,沉得我每步都走得甚是吃力。
且他發燒燒得厲害,連噴灑在我側頸上的氣息都燙的。
真不知喝這麼多酒,會不會把他給喝走了。
魏馳的臥房內,我將他扶到軟榻上,熟練地替他褪去衣袍,蓋好被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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見旁邊有水盆和巾帕,便將巾帕用水浸濕,微微擰乾,敷在了魏馳的額頭上。
然而,魏馳還是一如既往地警惕,濕涼之意登時就驚醒了他。
他猝然握住我的手腕,然而他今日實在喝了太多的酒,即使睜開眼瞧著我,眸眼亦是鬆弛無力,目光毫無威懾之禮。
我坐在榻邊,怔怔然地看他。
明知該躲避,卻不知為何,我靜靜地坐著不動,任由那隻修長卻泛著淤青的手撫上我的臉龐。
手指顫顫巍巍地探向我的眸,指尖若即若離,隔空勾著我眉眼的輪廓。
「柒娘......」
魏馳一聲含糊的呢喃,聽得我登時便亂了心神。
緊忙起身,欲要逃離。
魏馳卻死死地抓住我的手不放,近乎哀求道:「別走。」
就像是在做夢似的,魏馳囈語道:「既回來了,為何又要走?」
「別走。」
大手摩挲著我的手腕,魏馳麵頰通紅,眸眼濕紅又迷離地望了我半晌,雙眼慢慢緊闔,在眉間蹙成了一個川字。
「本王把信都燒了......」
「糯團兒它也想你......」
「蓮子太苦......」
「你送的狼牙......本是捨不得的......可......」
「是你先不要本王的......」
映著燭火的淚水順著他眼角滑落,洇濕了耳邊的枕頭。
明明都是東宮太子了,卻又自稱「本王」,說的話也連不成句,看樣子是困在了夢魘裡。
手腕處,魏馳抓我抓得緊,滾燙的體溫隔著肌膚滲透,燙得我心頭都跟著嘶啦啦地疼。
時隔兩年的近身接觸,我的心也跳得出奇地厲害。
見他並不清醒,我忍不住動了慾念。
伸手輕輕撫摸他的臉,俯身湊到他臉旁細細端祥他的樣子。
仲秋那晚,額角磕破的傷竟然留下了一個細小的疤痕,隻是並不起眼,除非近距離瞧。
可即使有傷疤,魏馳還是一如既往地俊美絕倫,就連睡覺時的樣子都是好看的。
有那麼一瞬我忍不住想偷偷親他一下,卻又顧及自己已是有婚約在身的人,遲遲不敢動作。
看著那微微張啟的唇,我發了片刻的呆後,最終還是忍下**,伸手用指腹揉開魏馳眉間的川字。
也不知為何,魏馳又迷迷糊糊地睜開眼,就好像不甘就此睡下一般,抬手就勢將我攬入他的懷裡,然後捧著我的臉,覆唇而上。
明明知道該將他推開的,我卻任由魏馳吻了上來。
輕柔而短暫的觸碰甚是要命。
心神被他勾得混沌成一團,僅存的幾絲理性也亂成了麻。
鬼使神差地,我輕輕回吻。
我含住魏馳的下唇,他含住我上唇,彼此輕輕碾磨一下,再緩緩鬆開,旋即我又含住他的上唇,而他則溫柔地吮吸我的下唇......如此反覆。
濃重的酒氣和灼熱的氣息灌入口腔,氣息緊緊糾纏。
曖昧清淺的水漬聲在屋內迴盪,繾綣悱惻,讓人甘之如飴。
然,魏馳終在親吻中沉沉睡去。
也不知他是燒得迷糊,還是醉得一塌糊塗,剛剛好像對他來說,就像是一場再平常不過的夢。
隻有我趴在他身上,氣息紊亂地瞧著他,瞧著那泛著水光的唇,忍不住俯首吻了吻他的眼睛、鼻尖。
最後,長長一吻落在他溫軟的唇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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