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震驚之下，葉柱語無倫次，“不是、不是，我是做掌櫃、做賬房，不是搬石頭……怎麼會是搬石頭呢？我怎麼能搬石頭呢？”他抓住柳龍的袖子，情急下聲音拔高八個度：“大哥，我們是親戚，親戚啊！”柳龍一臉莫名其妙，“你大字不識一個，還想做賬房？”起太早，夢還冇醒？“我、我……”葉柱急得在車上跺腳。“行了。”柳龍抬手掙開他，有些冇耐心地說：“你一家三口在我家吃，在我家住，我還給你找差事乾，你出去打聽打聽，誰家親戚能這麼熱心實誠？你倒好，挑揀嫌棄起來了。”葉柱還想說話，被對方一句話直接堵死：“我媳婦昨天都說了，冇逼著你們乾活，你們可以走。”他啞巴了。來時路上，其他難民都在乾什麼他看得清清楚楚——要飯、賣自己、賣孩子……葉柱咬咬牙，看向遠處的山。采石場裡人不少，一個個小黑點密密麻麻地移動。柳龍看出他態度鬆動，拍拍他的背，“去吧，晌午我過來給你們送飯。”葉柱深吸一口氣，咬著後槽牙點頭應下了。總比居無定所去要飯來得好。再說了，舅哥冇規定他必須搬多少塊石頭，他搬慢點、少點，暗地裡再偷個懶，一天不就混過去了麼？想到這些，他心裡舒服不少。等柳龍走後，葉柱便正大光明地耽擱時間，上山的步伐越放越慢，恨不得走一步，停三停。如此獨特的上山方式，很快引起旁人的注意。尤其是熟人。“娘，那不是大哥麼？”眼尖的葉書隔得老遠還是一眼認出。許念瞟了眼，撇嘴罵道：“神經病。”走路姿勢跟中風了似的。葉書抿唇笑。盯著大哥看了會兒，他回過頭，“娘，你不覺得奇怪麼？”許念揹著空揹簍，專心悶頭走路，“什麼？”葉書挑眉，“大哥平時不睡到日上三竿絕不起床，能躺著絕不坐著。這麼一個人，會大清早一個人跑到山上來？”走出去一大截的許念腳步一頓，停下來。葉書不緊不慢地追上老孃，“大哥絕對不是自願來的，可大嫂又向來使喚不了他，那就隻剩下柳家人了。”“柳家人讓他上山乾啥？”許念先是納悶，隨後餘光不經意一瞥，找到了答案，“采石場！”可是——在原主的記憶中，葉柱在家為了不乾活，什麼藉口都能編得出來；偶爾勞動，努力一天都比不上大丫一刻鐘的成果。簡而言之，葉柱是偷懶的王，摸魚的神，磨洋工的老前輩。這種人，如今竟然心甘情願地前往高強度勞作的采石場乾活。“也不知道柳龍給了他什麼好處。”葉書感慨。許念冷哼，“還用得著給好處？柳家人隻需一下令，他屁顛屁顛就去了，比被灌了**湯的還聽話。”葉書笑問：“您心疼了？”“心疼個狗屁。”許念麵無表情，回答得毫不猶豫。不管葉柱是真心想來，還是被逼迫、被誘哄，總歸都得他個人樂意，畢竟冇人拿鞭子抽著他往采石場去。所以，有什麼好心疼的？她隨手抽了根樹枝做柺杖，道：“人家至少有吃有喝有住，與其為他操閒心，不如心疼心疼自己。喏——”許念指向不遠處，“那根棍子好，又長又直又粗，做支撐最合適。”“我去砍。”葉書三步並作兩步跳過去。兩人一忙起正事，很快把無關緊要的人拋擲一旁。山上樹枝多的是，不到半山腰，兩人就收集夠了所需的支撐架子，還順帶撿了些乾柴。但許念冇急著回去。來到榴花鎮已有兩天，她仔細觀察過，難民極少出鎮，除了采石場的工人，更冇人往山上來。夏季山林茂密，肯定有不少好東西。因此臨出門前，她抱著妞妞親了又親，就想蹭蹭小孫女的福氣，在山上多尋些有用的東西。母子倆把木棍、乾柴藏好，趁著天早，繼續往上走。為防錯過好東西，許念一邊走，一邊這看看、那望望，十分仔細。看的葉書不由笑問：“娘，您找什麼呢？”“我看有冇有吃的。”許念正眯著眼望遠處一棵歪脖子樹。葉書理性分析：“雖說榴花鎮冇遭災，但鎮上那麼多難民，他們興許早來過山上，山裡未必——”冇說完，許念“嗖”一下竄出去。再看到她，人已經站在歪脖子樹下麵了！“快過來！”許念興奮地揮舞棍子。葉書忙小跑過去。到了樹下仰頭往上看，看清後，他驚得倒吸一口涼氣。老孃找到的這棵歪脖子樹，樹頂竟有許多青紅色小果子！個個都有拇指般大小，圓溜溜的，一串串掛在樹梢，十分好看。樹下有幾顆被鳥啄食一半掉落的，拿起來嘗一嘗，酸中透甜，滋味還不錯。“山裡有好東西，我冇騙你吧？”許念抱著棍子，得意揚揚。葉書這下服了，豎起大拇指，“娘，還是您厲害。”許念心道：是妞妞更厲害，簡直就是家裡的小福星！“你上樹去摘，我再往前麵轉轉，興許還能找到好東西。”她道。葉書“哎”了聲，手腳利索爬上樹，脫了外衫一把把地摘。許念繼續向前探寶。停停走走，卻冇再發現果樹，而是找到了幾叢胖乎乎的蘑菇，每個都有拳頭那麼大，顏色黯淡不像有毒。她找了些樹葉鋪在揹簍下，小心翼翼將蘑菇放進去。足足裝了半揹簍！許念乾勁十足，接著往上走。快到山頂時，忽然聽到遠處傳來陣陣罵聲——“你！說的就是你！磨磨蹭蹭的，還想不想吃飯了？！”“親戚？親戚怎麼了，照樣得乾活！”“快點搬！搬不動就背！再敢磨蹭，等柳管事的來了，我讓他把你接下來三天的飯都停了！”柳？莫非是柳龍？許念快步往上爬，四下尋找聲音的來源，很快發現低矮處的采石場，以及正苦哈哈搬東西的葉柱！隻見他滿臉是汗、五官扭曲成極為痛苦的表情，脊背彎曲，兩手向後托著沉重的大石頭，在監工一句比一句調高的嗬斥聲中，艱難地朝堆放石頭的地方走去。腿發顫，膝蓋打彎，好幾次中途險些支撐不住被石頭壓垮。到了目的地，側身鬆開石頭放下，崩潰到了極點的葉柱一屁股坐在地上，開始大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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