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
入夜。柳家廂房。柳翠把固定在手腕斷裂處的夾板取下來，哼著歌兒，幫兒子擦臉、洗腳。一想到大丫回來後，這些瑣事可以由大丫完成，她就止不住地開心。“對了，你那身好衣裳不是被石頭刮破了嗎？”她看向葉柱，笑道：“我一直冇來得及縫，等大丫回來，讓她給你縫，順便漿洗乾淨，她現在可會乾這個了。”躺在炕上的葉柱卻道：“你冇看錯吧，真的是大丫？”早在飯桌上他就想問了。明明二弟那麼狼狽，都淪落到要飯跟叫花子搶飯了，大丫居然還能幫人漿洗衣服？且不提她會不會，光漿洗衣裳要用的東西，諸如皂角、木盆等，葉家根本買不起。柳翠白他一眼，“從我腸子裡爬出來的東西，我還能認錯？”說完，見葉柱還想說什麼，耐心耗儘的她眼刀一甩，截斷話茬，“我不管，大丫必須得回來！不說彆的，就她漿洗衣裳賺的錢，一個字兒都不能落在葉家那幫狼羔子手裡！”葉柱驚了，“大丫賺錢了？”“廢話！難道白給人漿洗衣裳？”柳翠看蠢貨似的看他。男人頓時變臉，連說了幾個“好”，把方纔的懷疑都吞了回去。突然，他想到什麼，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來，緊張兮兮的，“大丫賺的錢，你哥嫂會不會——”“我嫂子早說了，一個銅板都不要！”柳翠哼，不放過任何拉踩貶低葉家的機會，“你那天氣沖沖跑出去，去找你娘了吧？人家收留你了麼？哼！還不是得乖乖回來，吃、住、用我哥嫂的東西。”“整天說我哥哥嫂子的壞話，現在應該知道誰好誰壞了吧？親兒子不管，親孫女賺的錢卻不放過，還親奶奶呢，我呸！”葉柱冇附和，卻也冇反駁。他轉移話題，“等大丫回來，衣裳就彆補了，乾脆買一身新的，反正她賺錢了。”“也對。”柳翠點頭，“你是得買一身體麵的新衣裳。”兩人的對話被大寶一字不落地聽進耳朵裡，小男孩立刻蹦著跳著嚷嚷：“我也要我也要，要姐姐給我買好吃的！很多很多好吃的！”柳翠寵溺地親他臉頰，“姐姐的錢就是大寶的，大寶想要什麼就買什麼。”“好耶！”一家三口喜氣洋洋，不等大丫回來，便計劃如何分裁她的工錢。而正屋的柳龍兩口子，則直接把算盤打到了大丫身上。蕭氏：“我問過你妹妹，大丫已經十歲了。這個年紀，送到兒子媳婦的飯莊乾活正合適，閒暇時候還能給他們洗衣裳。小女孩吃得少，可比你找回來的那些難民婆子強多了。”“送過去容易，就是劉家那邊……”柳龍停頓了下，再次確認：“王夫人真的不雇她了？”蕭氏一下就笑了，“她冇明說，但被噁心的哇哇直吐，彆說雇用，就算隻讓兩人見一麵，王夫人也是絕對不肯的。”“還是你厲害。”柳龍笑著讚了句，忽而又輕嗤一聲，不屑道：“外頭都說劉家生意興旺，王夫人得有一半的功勞，我還當她多麼厲害，原來不過如此。”“到底是個婦人，就是蠢呐！”他翹起二郎腿感歎。蕭氏聽了嗔他，“我也是婦人呢。”柳龍拉過她的手摩挲，笑嘻嘻的，“你跟她們哪兒能一樣，你聰明著呢。”“這還差不多。”一陣打情罵俏，夜深了，夫妻倆才睡覺。而蝸居在衚衕死角的葉家，還在忙碌。除了桃花要哄孩子睡覺，其他人圍成一團，先將整整一揹簍的藥草擇乾淨、分類，然後按照蘇小雨所說的比例，逐一放在提前清洗乾淨的箬竹葉上，最後用軟草將箬竹葉纏緊，裹成三角粽的形狀。藥草、箬竹葉是蘇小雨和葉書上山采回來的，這便是許念交給他們的任務。“聞著好香。”葉香拿著藥包深嗅，好奇地問道：“三嫂，你怎麼知道這些藥草能驅蚊蟲的？誰教你的呀？”蘇小雨冇說話，似乎冇聽到。葉香又問了一遍。“自己琢磨的。”蘇小雨不想談論太多，她有心岔開話題，問婆婆，“您打算明天去哪兒擺攤？”冇錯，她們連夜做這麼多驅蚊香包，都是為了明天擺攤！大丫已經把漿洗衣服要用的東西準備好了，明日當街給人漿洗衣裳，送驅蚊香包——這可比賣吃的喝的用的玩兒的吸人眼球，且在夏天，驅蚊香包正是用得上的時候。許念想了想，說：“擺攤的事不急，你明天直接去劉家。”“蕭氏今天十有**是去王夫人那嚼舌根，你明天探探王夫人的態度，就算王夫人下決心不再雇我們，我們也得知道為什麼，死個明白。假設的確是我們的問題，下次改正；假如與我們無關，解釋清楚，興許還能爭取王夫人這位主顧。”“退一萬步，如果蕭氏去劉家和咱們無關，也得讓王夫人知道蕭氏的為人，以免她上了小人的當。”蘇小雨認真聽著，一一記下。葉書嘖嘖稱讚，“娘，您這腦袋怎麼長的？想得也太齊全了。”許唸白他一眼，“彆貧嘴，我還冇說完呢。”“老三，你明天陪你媳婦一起去，把驅蚊香包送王夫人幾個。到時候見了王夫人，你嘴甜機靈點兒，好好配合你媳婦。”她命令。小兩口不約而同一愣。蘇小雨吃驚：“您要自己去擺攤？”“有她倆呢！”許念指指葉香，又指指大丫，說：“而且老婆子我能打能抗能罵街，冇人敢欺負我！萬一有吃了豹子膽敢動手的，我直接躺下裝死，狠狠訛他一筆！”大傢夥都笑了——這是他娘能乾得出來的事。“事情就這麼定了，時候不早了，都去睡覺！”“哎！”許念枕著胳膊躺在草蓆上，閉上眼，心思還在轉。以柳翠的性格，一旦知曉大丫賺錢，即便不將人搶回去，也必然會想辦法把大丫賺的錢捏在手裡。至於蕭氏和柳龍，要麼幫柳翠坑大丫，要麼連柳翠一起坑，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幫葉家。至於這些人會如何算計、作妖，許念才懶得想。她就一個宗旨——誰阻礙葉家賺錢，就收拾誰！
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