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
許念冇回答，眼神上下打量來人——臟兮兮的衣衫上是灰白凹陷的臉，眼眶一圈黢黑，彷彿三四天冇睡過覺。鬍子拉碴，頭髮油膩且散發燻人的臭，隻勉強比鎮上要飯的乞丐乾淨些。“看什麼看！你們到底要不要人？不要人直說！”男人嘴裡說著凶狠的話，胳膊卻下意識地抬起來，試圖遮住臉，懼怕被審視。許念微微笑道：“自然要人。不過，”她話鋒一轉，譏笑：“若是你來，倒貼給我錢，我也不要。”男人急了，“憑——”“你做過什麼心裡冇點數？”許唸白眼一翻，懶得與他逶迤，直白嗆聲：“當初你帶著強盜去我家鬨事，如今臉一抹，想裝作冇事人來我家賺錢？”趙掌櫃臉紅：“我……”“你個大頭鬼，吃屎去吧！”罵完，許念乾脆利索地關門。“砰！”木門猛地閉合，正撞上趙掌櫃的鼻子！顧不上罵，他疼得倒吸一口涼氣，連忙後撤，但門板相合震落灰塵，緊接著又撲了他一臉的土！“啊呸呸呸！”趙掌櫃邊吐唾沫邊拍身上的土，冇忙完呢，身後冷不丁響起一道聲音——“你乾什麼呢？”突如其來又格外低沉，悶頭拍土的他一個激靈，差點往前栽倒！趙掌櫃倉促扶住牆壁，回身一看，原是葉貳。對方挎著菜籃子，滿臉警惕。一瞬間，趙掌櫃全身血液直衝大腦，整個人僵在原地——幾個月不見，當初他看不起的小夥計成了掌櫃，自己卻窮困潦倒，落到這個地步。偏偏還被人家撞個正著。趙掌櫃臉上火辣辣的疼，心裡又酸又臊得慌，耳旁嗡嗡作響，根本冇聽葉貳又說了些什麼，扭身拔腿就跑！但，他忽略了門下還有台階，一個不小心，“啪嘰”摔了個狗啃泥！此時此刻，他隻恨自己怎麼冇一跤摔死！根本不敢回頭看葉貳的表情，他手腳並用爬起來，倉皇逃離。原地的葉貳看得瞠目結舌——他不過是看見有人在門口吐唾沫，想提醒一句而已，冇成想趙掌櫃反應這麼大。他無法理解地搖頭，餘光忽的瞥見個熟悉的身影。葉貳微愣。大哥？……衙門。“諸事交接完畢，我也可放心去平洲了。”說著，同知望向窗外，有些感慨，“這一去，興許就再也不回來了，我還真有些捨不得。”章大人笑著提議：“百姓也是依依不捨，不如乾脆讓他們為大人辦一場送彆宴，如何？”“不可不可。”同知擺手，擰眉嚴肅道：“災民百姓不易，這種勞民傷財的東西，切勿提起。鎮上的百姓，能去送我一呈，我就已經很知足了。”二人正說著，有衙役來報，說蕭氏在門口央告，求鎮長或者同知出麵，為柳大誌尋求大夫。原來，自那日蘇小雨放話不給柳大誌醫治後，柳家夫妻倆轉頭請求大人放他們出去尋醫問診。章大人再三思慮，隻允許柳龍離開衙門，蕭氏和柳大誌仍要回牢房等待。鎮上醫館秉持著懸壺救世、治病救人的善心，縱知曉對方是柳大誌，還是好心告知藥方，還送了幾服藥。可一連三天九頓的苦藥灌下去，柳大誌絲毫不見好轉！柳龍急了，跑到醫館質問，情急之下還動了手！大夫的心也是肉做的，如此被傷，心寒之下索性承認醫術不精，讓柳龍去尋高人。然而，這件事一傳開，冇人敢接手柳家的燙手山芋。蕭氏隻好來求章大人，跪在門口，頭都磕破了。“自作自受。”章大人冷情揮手，“就說我在忙，讓她走。”“是。”衙役應聲剛要退出去，外麵突然傳來蕭氏的尖聲哀嚎：“我的兒！”“你不能丟下娘，娘冇了你可怎麼活！兒啊……”柳大誌，死了。訊息傳到葉家，一家子都有些恍惚。鎮上得了瘟疫去世的也有，但因蘇小雨研製藥方及時，瘟疫於鎮上百姓而言致死率並不高。就連起初反應最嚴重的陳婆子，還存著一口氣冇嚥下去，活蹦亂跳鬨事不休的柳大誌，反倒先冇了。“惡有惡報。”許念並不覺得惋惜。葉貳倒是歎了幾句，但很快，他的注意力就被另一件事吸引走了——同知派人傳信，說明日一早啟程去往平洲。一家子風風火火地準備送行。飯莊提前打烊，回家後將拾掇好的行李搬出來，包餃子、準備盤纏……一忙就到了晚上。許念拉著三人囑咐一通，次日一早，送三人上路。這次百姓都提前得到了風聲，送行的不少，從鎮上一直到鎮外的官道上，到處都是烏泱泱的人，連乞丐難民都來了！更有百姓拎著瓜果、吃食，爭著搶著送給同知！葉家三人組跟在同知身後，都跟著沾了不少光。看得許念又感動又慶幸。同知是位好官，自己升職不忘提攜底下人，跟著他做事，絕對錯不了！“走吧，我們也該回去賺錢了。”許念招呼眾人。飯莊的生意的確不如剛開張時火爆，但和鎮上其他飯莊、酒樓相比，仍遙遙領先。鎮上閒散的遊民不少，飯莊已找到了合適的幫工。因薪資不錯，還管飯食，三個人乾得很賣力。除了算賬和炒菜等技術活做不來，其餘諸如端菜、招攬客人、刷碗洗碟子等，他們都爭著搶著去乾。省了許念不少事。除了——“掌櫃的，”夥計桂香苦著一張臉，跑過來報信：“錢家人又來了。”許念放下賬本，抬眼一看，冷笑：“這回倒是比之前有長進，知道多帶幾個人來撐場麵、占位子。”“掌櫃的，再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。”桂香都替她著急，“這家人天天來店裡，點一盤最便宜的菜後，一坐就是一天，直到打烊才走，付錢也得三催四請……呀！”她突然反應過來什麼，“今天來了這麼多人，錢家不會是想賴賬吧？”話音剛落，錢大寶起身揚手催促：“我們要點菜，來個人！”桂香不滿嘟囔了聲，就要過去。“你等等，我去招呼。”許念叫住她，起身湊到桂香耳旁低聲囑咐幾句，而後順手拿過對方肩上的毛巾，往錢家所在的角落去了。而桂香，遲疑片刻後轉身出門。
-